一片漆黑。她摸索着去开灯，按下开关的时候灯却没亮，才想起来早上房东刘妈气势汹汹地威胁她说如果再不交房租就停了她的电。

她已经欠了三个月的房租了。

尹佳音在黑暗中从包里翻出手机，发现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电了，她叹了口气，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照明。

灯亮了，狭小的空间里多了些温暖。

她想起早上翻橱柜的时候发现还剩了一个沙琪玛，便艰难地走进厨房，其间还不小心绊倒了一个凳子。

然后她终于可以在手机微弱亮光的照射下在沙发上坐下来，撕开沙琪玛的包装，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饭。这是她最后一个沙琪玛。

刚刚在挤公交的时候被别人撞了一下，脊背到现在还有些疼，她又换了一个舒服一点儿的坐姿。

好在今天出去一天不是没有收获的。她终于把她新画的那三幅画卖出去了，卖了一万块，扣掉要交的房租，她还可以剩两千。

尹佳音是个插画家。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个“甘于落魄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干她们这一行，收入不稳定是十分正常的事，而由于她没有大学学历，又没什么名气，好几个月收不到一封约稿是家常便饭。这种时候她只能画一些画拿到集市上却卖给别人作装饰，赚些外快。有的时候为了生计她还去酒吧驻唱，她原本没受过专业的训练，这些年来唱功却提高了不少。

虽然她并不富足，时常穷的叮当响，但偶尔收到一封约稿小赚一笔，便能交上接下来一连好几个月的房租，自己也能去便利店美美地吃上一顿，或者看一场电影，算是小小的快乐。

自她离开以后，她便不再去想，如果还能回到从前。如果没有如果呢？她总这样对自己说。

她点开微信，给房东刘妈补上了欠的三个月房租，又接着发了一个恭恭敬敬的表情。然后她顺势躺倒在沙发上，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我真是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啊。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尹佳音来到B市已经有半年了，这些年来她的足迹遍布全国各地，在各大城市的集市上都卖过画，不停寻找新的市场。B市是她长大的地方，但她却一直避着不敢回来。

因为她害怕，她怕她留恋，她怕她不舍，而距离能让她硬起心肠。

可就在那天，在她因为太穷实在付不起房租而被房东赶出来不得不流落街头的时候，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脆弱的感觉。

那时的她还在另一座城市，夜晚街道上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溢出繁华的气息，刺得她眼睛红红的。不时地有行人从她身边经过，重重地擦过她的肩膀，她被撞得趔趄。也有过路的大妈朝她投来狐疑的目光，用她听不懂的地方土话对着她指指点点。

尹佳音提着行李站在人潮拥挤的广场中央，仿佛所有人都往她的反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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