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顺着道儿一直走到天黑也没再找到住处,于是捡了些干柴,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在身上——这是他包袱里的主要构成,要是没有这件斗篷,也许连包袱都不需要。
他找了一棵大香樟,裹着大斗篷,拢起火来,打算就这么凑合一宿。
即将初夏的天气并不冷,林鹿鼻腔里哼哼的小曲愈渐低迷,他眯缝着眼皮瞧着烧得旺盛的篝火,随手丢一把枯枝,便去找庄周戏蝶去了。
“嗖——笃!”
不知睡了多久,林鹿惊醒,抬目一看,正见一支箭钉在树干里!
他起身环顾四周,便听见窸窣的脚步声和凌乱纷杂的马蹄声。
火堆已经不如睡觉前那么亮,林鹿干脆踢散了剩下的柴打算灭火,一时火光猛地亮,随后半空中火星飞扬,正在火光熄灭前一张满是血污的脸闯进他视线。
“救救我,求求你,求你!救救我!”
林鹿心中一惊,来人不过是个小姑娘,声调还显稚嫩,映着微弱火光的黑眸含着水光,十分惊慌无助且虚弱,一双小手抱住他的腰嘶哑地哀求——这小姑娘,才有他胸口那么高。
林鹿在寺庙里受了十多年“慈悲为怀”的熏陶,哪里抵抗得住这么个小姑娘苦苦哀求,听着马蹄声愈发近了,一把将她背在身后,嘴里咬着没来得及收的包袱皮,三两下便上了树。
火光已经完全没有了。
树上一阵窸窣之后也化为寂静。
骑马而来的人约莫有七八个,有四个举着火把。
有人注意到了地上的焦灰,举起火把往树上撩了一阵。
这棵香樟少说也有几百年树龄,树冠茂密,举着火把看上去,除了树枝和树叶,什么都看不到。
不远的草丛里窜出一只被惊动的山猫,叫得像个声嘶力竭的婴儿,两只圆溜溜的猫眼在火光里泛着莹绿的光,随着山猫一窜,在浓浓的夜色里拉出两条绿丝带。
骑马的人意识到丢了小姑娘的行踪,嘴里“啧”了一声,狠狠道:“追,老子不信还抓不住一个小东西。”
于是七八个人骑着马,嘚儿嘚儿地走了。
危险过去,树上的林鹿抱着小女孩,两人相顾一时无言,好半天林鹿才憋出一句:“你……你怎么称呼?”
小姑娘似乎回过神来,依旧不敢大声,低低地抽泣着答:“玉,兔儿。”
林鹿仍然留神着树下的动静,不太讲究地用袖子给她擦擦脸,扯开斗篷把她裹进来。
“他们为什么追你?”
“我……我不知道……我爹娘……呜……”
小兔儿想起已死的爹娘,差点嚎啕大哭,林鹿赶紧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抱着她安慰,背后稳稳靠着树干,防着两人一起摔断腿。
兔儿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跑了一夜,连惊带伤,眼下有了依靠,没多久便睁不开眼睛。林鹿不太会哄人,却也知道稳稳抱着她,两人在树上依偎着谁也没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