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种熟悉很微妙,就像是一枚铜钱的两面,知道对方存在,却永远不能面对面。
看着甘云越来越近,莫暝忍不住挺了挺胸膛,这是雄性动物碰见对手时都会下意识做的动作,他从一出生便扮演雄性动物,早已经熟悉了这些动作。
他对自己很自信,这一身很完美的服饰,既能映衬出他的光华,又能完全把他想隐藏的隐藏起来。
沐浴焚香,打坐静心;甚至一天都没有进食,只是喝了些白水。
他从内到外都是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这样的他,不知道甘云能看出来什么。
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丞相出来了,请大家入座。
莫暝看着甘云,微微点了点头,便入座了。
他和甘云面对面,却隔着两排人,官和商,泾渭分明。
席间,只有他们两人滴酒不沾、筷箸未动,像是较劲一般。
但两人偶尔看到对方,便相视一笑,又像是有着某种默契,打定主意不和这群俗人同食。
真有意思。
甘云和莫暝都在心里给对方下了这个定义。
丞相在一旁默默观察,他希望这两个年轻人能够成为朋友,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接下来的路走的很平稳。
他一向喜欢年轻人,那种冲劲、热情还有单纯,让他总觉得自己还年轻。
所以年轻人喜欢的玩意他也喜欢,年轻人不擅长的玩意他也擅长。
宴席完后,丞相又被哄着去写字。
甘云不懂字,他只是观察着这些人。
莫暝懂字,在他眼中,丞相的字也就算个工整,但他还是低眉顺眼,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丞相写完,自然是一片喝彩,莫暝旁边有人喊道。
“丞相这字抵南山斋所有的字,见了才知道什么是好字。”
他喝了酒,舌头有些管不住。
“说起那地方,还真是难进,马车进去了好难掉头啊。但是……又忍不住不去……”
莫暝忍不住笑了一下。
“最近那边多了个拐道,你可以停在那里,让别人先出去。不过,最好准备一盏灯,免得有人喝醉了撞上来。”
这句话,像是在打趣,但莫暝忽然抿紧了嘴唇。
甘云的眼神已经顺着这句话转了过来,他去查王宗时,注意到了那条拐道,如果是等着王宗他们出来,这个拐道正好可以藏一辆马车。
他检查过拐道里的车辙印子,在月亮不明的夜里,巷子里便什么也看不见。
王宗被打的当晚,月亮晦暗不明。
“拐道。”
甘云重复了一遍,看着莫暝。
莫暝心中一动,若有感触的回望。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都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而对面的这个人一定觉察到了。
他们是同类,不过是一枚铜钱的两面,本来相安无事,但——
这枚铜钱转了起来。
“咄咄咄咄……”
似乎都能听到铜钱在桌上打转,正反两面争斗的声音。
究竟会是哪一面先倒下,让人不禁又烦躁又期待。